徐桐是晚清名臣,而且不是一般的名臣,是学问大家,是道光三十年进士,在徐桐所任的官职中,有三个是以“学士”命名的:内阁学士、协办大学士、体仁阁大学士,说明他的学识不在一般人之下;徐桐还是晚清著名的理学家,师宗宋儒,更说明他的学问是非常大的。因此,在晚清时代,徐桐被视为朝廷中知识最渊博的人,连慈禧太后都对他尊重有加。
按理说,这么大的学问,应该能对思想学术及国家民族做出巨大贡献才对,事实却恰恰相反,大学士徐桐是晚清保守派的代表,反对洋务运动,反对维新变法,拒绝接受一切新事物……当朝廷讨论修铁路之时,他领衔上书强烈反对,反对的理由是:“轮车所过之处,声闻数十里,雷轰电骇,震厉殊常,于地脉不无损伤”、“惊耳骇目,鬼神呵谴”……康有为、梁启超发起维新变法运动,试图以变法来推动中国的进步,结果,徐桐坚持“祖宗之法不可变”,激烈反对、仇视改革,连心态都出了问题,听到“维新”两个字就气得浑身发抖。徐桐还盲目排外,不接受任何外来事物,不用任何外国的东西,所穿的衣物,全是用土布和绸缎做成的,坚决不穿用洋布做的衣服;看到有人戴西洋眼镜,就破口大骂;看到儿子在自己面前吸雪茄烟,就大骂道:“我在尔敢如是,我死,其胡服骑射做鬼奴矣!”徐桐的家,住在东交民巷,与外国使馆区相邻,对洋人极端仇视的徐桐便在大门上贴了一副对子:“望洋兴叹;与鬼为邻”,以此来表达对蛮夷的憎恨……
徐桐的学问的确很大,但所学的知识,仅限于四书五经,对外部知识(特别是先进的西方科技)一概不了解,堂堂大学士,竟然不相信世界上有西班牙和葡萄牙这两个国家存在,质疑道:“西班有牙,葡萄有牙,牙而成国,史所未闻,籍所未载,荒诞不经,无过于此”。而且,在他的观念中,“天朝上国”的自负心态异常严重,他见有人把美国翻译成“美利坚”,就异常气愤:“大清国才是真正的既美、又利、又坚,美国算什么‘美利坚’?”而且,他对义和团“刀枪不入”、“神灵附体”的说法也深信不疑。
在非常历史时期,我们曾经有过一个非常荒谬的口号:“知识越多越反动”。不过,这句话用到徐桐身上倒挺合适,徐桐的知识,的确使他走向了反动。戊戌维新失败后,谭嗣同等六君子血洒菜市口刑场,徐桐心里乐开了花,他叫来了戏班子,在家里大唱了三天戏以示庆祝。因为极端仇视洋人,徐桐成了义和团运动的支持者、发动者之一,义和团进京后,他兴奋异常,当义和团开始火烧教堂时,他兴奋地又请戏班子唱了二十天大戏。
徐桐现象,折射出的其实是中国古代教育的失败。古代的知识分子、學问大家,虽然号称“学富五车”,其实所学的东西,都跳不出“四书五经”的范围,显然不可能产生什么“独立思想”“自由意志”“创新精神”,是一种僵化了的、死气沉沉的学问,与先秦理性精神及西方先进的科学理念背道而驰,当然无法引发新技术革命及民主制度的诞生。徐桐无疑是一个饱读诗书的好学者,但他的学问对时代的进步非但没有推动作用,反而走向了改革的对立面,成了阻止社会前进的绊脚石。畸形的知识结构,不但于国无利,反而于国有害,拥有畸形知识结构的人,表面上看是“爱国者”,其实是“害国者”。这种学问,于国家、民族何用?
(编辑:李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