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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杨绛风俗喜剧中的女性意识

  摘要:近年来,有关杨绛文学的研究取得了越来越丰富的发展,尤其是杨绛身处上海沦陷区这一特殊时代背景之下所创作的戏剧作品,包含着作者在生活巨变中产生的对于都市女性生存状态的思考,具有特殊的时代价值。本文通过分析杨绛戏剧《称心如意》《弄假成真》中的女性形象,从而看出作者在女性人物形象、女性命运刻画上表现出对当时都市女性的生存状况的思考。

  

  关键词:杨绛;女性意识;风俗喜剧

  

  杨绛的女性意识表现并不是非常的突出,区别去张爱玲、丁玲那样的激进彻底,她的女性意识呈现出相对温和的发展状态。杨绛创作的突出特点在于,她以一种旁观者的姿态和智慧看透生活的本质,包含着她对于世俗世界的宽容与谅解,同时又对自己有着清醒的认知,指导着爱情与人生,杨绛体现了新时代知识女性该有的冷静、理性、客观、独立以及平和。

  

  一、理性意识

  

  在杨绛的戏剧中,她善于赋予年轻女性一种理性意识。由这种理性意识主导自己的情感世界,以及生活,使她们不至于在爱情面前冲昏了头,而是根据自己冷静、理性、客观的思想进行自我判断、自我抉择。

  

  以《称心如意》的主人公李君玉为例。

  

  在爱情的抉择问题上,君玉拒绝了一直对她献殷勤的表哥赵景荪,从始至终坚持她的爱情——陈彬如。面对赵景荪,君玉始终都保持着非常理性的自我判断,她很清楚地意识到,赵景荪对她的并不是爱,只是一种新鲜感和想要占有的欲望。在现实生活中,类似赵景荪这样的男性还有很多,杨绛通过君玉这个人物,揭露出他的真面目,并以此警示读者,在爱情面前,应保持理性的思考,不要轻易沉迷。赵景荪的“真爱论”,看此诚意十足,但作者借君玉之口,却轻易反驳“怎么知道是真的呢!再过几年,又碰到一个人,又会发现当时以为真的,其实还不是真的。”杨绛凭借自己敏锐而细致的观察力,生动地刻画出都市大家庭中男性的丑陋嘴脸以及心理,以此告诫女性,关照女性的情感世界。

  

  在作品中,君玉有一个潜在的对比者,就是她的母亲。杨绛通过赵祖萌夫妇之口,用几句话勾勒出了君玉父母的身份背景,一个世家小姐和一个穷画家。在舅舅、舅妈们眼中君玉的母亲是因为“交错了朋友”,因而“出嫁不到两年,就活活地折磨死了”。然而从君玉的年纪去推算,君玉的母亲正是一个勇敢从大家庭中“出走”的五四女青年。她向往恋爱自由,婚姻自由,选择“出走”,至死都没有回家,可以想象她反叛姿态的决绝。这里杨绛将君玉母亲与君玉作了一个对比描写。同样作为时代的新女性,同样选择自由恋爱,二者却做出了不同的选择,导致了二者完全不同的命运。君玉的母亲选择“出走”来摆脱传统世家对于她婚姻与家庭的束缚,而君玉却是主动的回到了这个大家庭,无论受到他人的何种刁难,她都一一用自己的智慧去化解,努力在这个大家庭中生存下来。从这个对比之中,可以看出杨绛对于五四新女性这种选择“出走”来争取婚姻自由、女性独立的方式是持否定态度的,就像鲁迅所说,这种贸然“出走”的结果,“不是堕落,就是回来”,这样的做法完全没有经过理性的思考,并不能够作为女性追求独立的出路。而杨绛通过李君玉的回归,表达了她对于女性追求独立的方式的一些看法。女性不需要离开家庭,相反女性可以在家庭中,通過自己的智慧去寻求自己的一席之地,回归家庭,这才是女性在追求独立上的理性选择。

  

  另一部戏剧《弄真成假》中的主人公张燕华则是女性中思想不够理性的代表。她并不是被爱情冲昏了头,而是被金钱、地位冲昏了头。周大璋所夸耀的种种,使她对自己的未来有了更加美好的设想,所以面对周大璋,她失去了理性,她认定周大璋可以改变她的人生,却没有好好了解过周大璋所描绘的“大饼”,是否存在。同时,她看到自己的表妹被大家细心呵护、追捧,又有着丰富的嫁妆,内心十分不忿,所以看到表妹倾心的对象,她也有着想要抢夺欲望。这两种欲望加在一起,使得张燕华毫无理性可言,选择了一条不归路。杨绛通过张燕华这个人物,将迷失在世俗金钱世界的都市女青年的心理状态描绘的淋漓尽致。身处于上海这个繁华大都市,使得杨绛看到了都市女性自身的弊端,就是在世俗金钱的洪流之中,女性极易失去理性,沉溺其中,成为金钱的傀儡。因而她在作品之中,将这一现状描绘出来,希望能够引起女性读者的自省意识。

  

  从作品的结局也可以看出杨绛对待女性的生存状态和命运的理性态度。“出走”是出于女性对于自身独立的渴望和对自身幸福的追求,促使她们寻求改变,想要握住命运的主导权。尽管这当中,有人能够幸福,有人则不能,但也并非完全的不幸,在作品的最后,张燕华还在想着“我要做的事情,一定能够做到”,督促着周大璋的改造。她的不幸,也是因为她将这种命运的改变,寄托在了别人身上,想嫁个有钱人来改变命运,而不是努力工作,在她的潜意识里,女性没有完全独立,她还是丈夫、家庭的附庸,她依旧还存在于男权社会的枷锁中,无法自拔。

  

  二、独立意识

  

  在杨绛的作品中,作者通过对老一辈人物形象的描写,表现了都市生活中守旧的一面。以君玉的大舅妈萌夫人和四舅妈懋夫人为例,她们看似精明能干,却都表现出了对丈夫极强的依附性。

  

  君玉的大舅妈萌夫人处心积虑地安排君玉来到上海,为的就是让君玉替代赵祖萌的秘书陆小姐,替自己解决心头大患。无论在家中显示得如何强势,她依旧不放心丈夫身旁那个妖精似得女秘书,担心她会危机自己的家庭。在她的心中,丈夫依旧有着最为重要的地位,她对赵祖萌有着极强的把控欲望。

  

  而君玉的四舅妈懋夫人在外表看来也是一个能干独立的新女性,整天忙着“慈善事业”,但实际上,她只是借着这个名目,把丈夫的金钱收入囊中,所谓的“独立”,都是在对丈夫金钱的依附下进行的。赵祖懋为了阻止懋夫人领养孩子,就和君玉一起编造了一个叫“兰贞”的第三者,懋夫人信以为真,从此也不在忙乎事业,转而开始跟踪丈夫。在懋夫人身上,同样体现了对丈夫的强烈依附性,她把丈夫的钱财收走,也是源自她对丈夫安全感的缺失,希望以这种方式阻止丈夫有“第三者”的可能性。

  

  从两位夫人的行为可以看出她们自始至终都没有主动摆脱对男性的依附心理。20年代的解放运动虽然对女性产生了一定的影响,但是并没有从根本上让她们走向独立。归根结底,她们还是缺乏独立意识,没有真正走上男女平等的道路。在她们的婚姻中,男性依旧是家庭的核心,而家庭则是她们的全部,事业可能只是名誉的附庸,没有实在的价值。在《弄真成假》中,同样也是如此,张燕华只想通过嫁一个有钱人来改变自己的命运,而不是靠自己的双手,去为自己赢得一份事业。

  

  杨绛看到了女性在追求自身独立的困境——缺乏独立意识。因为缺乏独立意识,所以无法摆脱对男性的依附心理,以至于始终围困在家庭之中。从作品前后两辈人的对比,可以看出杨绛心中的独立女性,应是能够在家庭和事业都独立存在的个体,既有自己独立的事业,在家庭之中也是平等相处的状态。家庭不应该是女性追求独立的牢笼,而应该是支持女性独立的动力。20年代所提倡的女性“出走”,在杨绛眼中无疑是过分激进的,无论是“回来”还是“堕落”,女性都没有从根本上走向独立,依旧还是依附于男权社会。杨绛则是从女性自身去寻找原因,认为她们正是因为缺乏独立意识,才无法走出自身的生存困境。

  

  三、隐身意识

  

  楊绛在其散文集《将饮茶》的后记中,写了一篇名为《隐身衣》的散文,抒发她的隐身哲学:“凡间也有隐身衣:只是世人非但不以为宝,还唯恐穿在身上,像湿衣衫一样脱不下。因为这种隐身衣的料子是卑微,身处卑微人家就视而不见,见而无睹。”杨绛的“隐”就是要求女性要与世无争,不刻意追求物质,独立实现自我价值,“假如是一颗包菜,就力求作一颗松松实实的包心好包菜······而不求做庙堂上供设的珍果。”女性虽柔弱,却不意味着要任人摆布,要学会用智慧与计谋保护自己。杨绛提倡这种隐身意识,把自己作为生活中的观察者,去看世间的种种景象,使自己对人生,对当下,都保持着一种冷静、清醒的认识。

  

  在杨绛的作品中,也处处显现她的隐身意识。《称心如意》中,没有一个人是真心想收留君玉的,君玉就不断被舅舅舅妈们用各种理由打发去下一家。对于舅妈们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安排,君玉都一一顺从,但这只是她的一种自我保护方式。舅舅舅妈们的表里不一、各自算计,她都看在眼里,却默不作声,看穿却不去捅破,她始终存在于她们的生活之中却又保持着置身事外的状态,这就是她的生存之道。在爱情上,女性比男性更容易陷入盲目之中,但是君玉却没有,面对赵景荪的各种暧昧的话语,她却从一个旁观者的角度,作出了相当理性的分析。她看到了赵景荪在爱情上的善变,认为他不是可以托付终身的人。在这个大家庭里,君玉就是一个隐身的“观察者”,看到这个家里光鲜皮囊下一个个丑陋虚伪的嘴脸。杨绛的隐身哲学,使得她始终以一个旁观的智者的身份观察整个世俗世界,所谓旁观者清,这种隐身哲学,有助于她理性地看待问题。

  

  杨绛这种“隐身式”的生存之道,对于女性而言,是保护自己的隐形外壳。将自己的智慧包裹于笨拙的外表之下,看着身边的众人一个个进行着滑稽又可笑的表演,看破却不说破,仿若一位大智若愚的智者。这道隐形的外壳,将自身与外界相隔绝,使其产生距离感,这样不仅可以观察到别人面具之下的丑陋面孔,同时也可以保护自己,不让他人轻易掌控,将自己置身事外。杨绛通过自己所刻画的人物形象,将自己的隐身思想融入其中,分享她自己的人生感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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