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折前行的世界经济：新周期、新平衡、新机遇 ———２０２４ 年世界经济分析报告
———２０２４ 年世界经济分析报告
上海社会科学院世界经济研究所宏观分析组
摘要 ２０２３ 年世界经济在金融环境收紧、地缘政治冲突加剧等挑战下超预期放缓，美欧等发达经济体间增长出现分化，高通胀缓解、服务业复苏等是年度亮点。 展望 ２０２４ 年，世界经济仍旧面临复杂发展格局，如大国选举年叠加地缘政治危机、利率持续高位运行等，这将导致全球经济增速继续放缓，债务金融风险累积，但随主要发达国家经济基本摆脱滞涨困境，货币政策有望转向，预计国际贸易将有所改善。中国经济总体处于回升向好的复苏周期当中，服务消费与服务业增长支撑 ２０２３ 年国民生产总值实现较快反弹，预计 ２０２４ 年贸易投资将进一步企稳，重点行业与新兴领域将出现新亮点。
关 键 词 世界经济形势 新周期 新平衡 新机遇
２０２３ 年 ５ 月世界卫生组织宣布新冠疫情全球卫生紧急状态结束，标志着新冠疫情这一重大变量对世界经济和社会的影响逐步消退，服务业快速反弹成为 ２０２３ 年世界经济增长亮点，但从结果来看，２０２３年全球经济增长整体表现乏力。 ２０２４ 年世界经济迎来了一些有利的边际改善，如欧美货币政策转向宽松、世界贸易或将回暖、中国经济持续回升向好等，但也将面临政治不确定性加剧带来的避险情绪上升与产业链持续碎片化调整，主要经济体高利率环境延续带来的债务金融风险上升等压力，绿色化、数字化、智能化转型可能是全球新增长点。 ２０２３ 年中国经济复苏向好趋势明显，随着内生动力持续迸发，外需边际改善，预计 ２０２４ 年中国经济将持续平稳增长，成为世界经济发展的重要引擎。
本文首先回顾了 ２０２３ 年世界经济的新亮点与新问题，在此基础上提炼了可能影响 ２０２４ 年全球发展的四项关键因素，并对 ２０２４ 年世界经济发展方向进行了展望，最后从需求与供给端新变化、风险与动力侧新趋势对 ２０２４ 年中国经济进行了分析预测。
１． ２０２３ 年世界经济的新亮点
（１） 中美元首旧金山会晤达成系列共识并为世界经济注入确定性
２０２３ 年 １１ 月 １５ 日，中国国家主席与美国总统拜登在旧金山举行中美元首会晤。 两国元首就事关中美关系的战略性、全局性、方向性问题以及事关世界和平发展的重大问题坦诚深入地交换了意见，①并达成了一系列具体共识，这些共识有望进一步得到落实。 会晤核心点在于双方明确了可以合作或者需要管控风险的领域，不仅为中美经贸关系健康、稳定和可持续发展规划了路线图，也为世界经济发展注入确定性，提升稳定性。
（２） 服务业较之工业表现更佳并成为世界经济复苏的重要动力
服务业成为多数国家经济复苏与增长的重要动力，服务消费对经济增长的贡献明显高于商品消费，服务业对经济增长的贡献显著高于工业。 美国 ２０２３ 年前三季度服务消费分别拉动 ＧＤＰ 增长 １． ４、０． ４４
和 １． ６２ 个百分点，②中国前三季度服务业对经济增长的贡献超六成。③ 欧盟和日本等国的工业生产则拖累经济增长，法国、西班牙等重要旅游目的国的服务业对经济增长的支撑尤为明显。
（３） 主要经济体加快数字化绿色化协同转型以谋求发展新优势
主要经济体的数字化绿色化协同转型（简称“双化转型”）正在重塑世界经济增长的新动能。 中国首批双化协同综合试点自 ２０２３ 年 １ 月正式启动，重点围绕数字产业绿色低碳发展、传统行业双化协同转型等方面探索可复制、可推广经验。 美国 ２０２３ 年 ６ 月发布《国家清洁氢能战略和路线图》以打造强大的清洁能源经济，并通过《通胀削减法案》提供 ３６９０ 亿美元的支持，同时依托《芯片和科学法案》继续推进数字转型战略。 欧盟 ２０２３ 年初以来相继公布《绿色协议产业计划》 《关键原材料法案》和《净零工业法案》，旨在提升欧盟产业链的竞争力和吸引力并确保“双化”转型成功。
（４） 主要发达国家通胀高位回落并逐渐摆脱滞涨风险
多国央行同步激进加息取得明显成效，欧美等主要经济体的一般通胀率已从峰值逐步回落，目前更多努力集中于降低核心通胀，经济摆脱滞涨风险的概率在上升。 截至 ２０２３ 年 １１ 月，美国 ＣＰＩ 同比增速已回落至 ３． １％ ，核心 ＣＰＩ 为 ４． ０％ ；欧元区 ＣＰＩ 同比增速回落至 ２． ４％ ，核心 ＣＰＩ 为 ４． ２％ 。④ 鉴于通胀有效回落，主要央行降息意愿加强，货币政策有望从紧缩逐步转向宽松。
（５） 国际货币体系继续向多元化演进且人民币国际化更上层楼
强势美元未能扭转国际货币体系多元化的演进进程。 美元储备在全球外汇储备中所占份额从２０１５ 年的 ６６％ 阶段性高位降至 ２０２３ 年第 ２ 季度的 ５８． ８８％ ，日元和英镑等传统国际货币份额也有所下降；新兴国家货币份额相应增加，人民币同期占比升至 ２． ４５％ 。⑤ 多样化跨境支付清算系统为国际支付货币多样化提供了支撑。 除了目前国际主要采用的环球银行间金融通信协会（ ＳＷＩＦＴ），中国的人民币跨境支付系统（ＣＩＰＳ）、欧盟的贸易往来支持工具（ＩＮＳＴＥＸ）、俄罗斯的金融信息传输系统（ＳＰＦＳ）等的影
响力逐渐扩大。 截至 ２０２３ 年 １０ 月末，ＣＩＰＳ 共有参与者 １４８１ 家，实际业务覆盖全球 １８２ 个国家和地区的 ４４００ 家法人银行机构。⑥
２． ２０２３ 年世界经济的主要问题
（１）全球经济增长持续放缓，分化呈现扩大之势
２０２３ 年世界经济受到俄乌冲突的持续影响和巴以冲突爆发的冲击，经济增长亦在金融环境持续收紧、地缘经济分裂风险加剧等挑战下继续超预期放缓。 ＩＭＦ 预计 ２０２３ 年全球经济仅增长 ３． ０％ ，较２０２２ 年 ３． ５％ 的增速低 ０． ５ 个百分点，远低于新冠疫情前二十年 ３． ８％ 的平均增速。① 经济复苏的分化
更呈全方位扩大之势，发达经济体经济增速放缓尤为明显。 欧盟统计局的数据显示，２０２３ 年欧元区经济比预期疲弱，前三季度分别同比增长 １． ３％ 、０． ６％ 、０． ０％ ，第三季度更是环比下降 ０． １％ ；而德国前三季度分别环比增长 ０． ０％ 、０． １％ 、 －０． １％ 。 美国经济则超预期增长，据美国商务部统计，２０２３ 年前三季度 ＧＤＰ 按年率计算分别增长 ２． ２％ 、２． １％ 、４． ９％ 。 据日本内阁府的数据，２０２３ 年上半年超预期增长的日本在第三季度 ＧＤＰ 实际环比下降 ０． ７％ ，２０２３ 年首次出现负增长。 新兴市场和发展中经济体的经济增长整体小幅放缓，拉丁美洲与加勒比地区、撒哈拉以南非洲经济增速下降，而亚洲、欧洲新兴市场和发展中经济体增速上升。②
（２）利率维持高位，通胀放缓速度低于预期
虽然 ２０２３ 年美国、欧盟、英国等主要发达经济体的加息步伐放缓，幅度缩小，且自 ６ 月由美联储开始已陆续暂停加息，但利率维持高位，货币政策紧缩态势未变。 美联储自 ２０２２ 年 ３ 月起的 １１ 次加息、英国央行自 ２０２１ 年 １２ 月起的 １４ 次加息、欧洲央行自 ２０２２ 年 ７ 月起的 １０ 次加息，已使其各自的累计加息幅度分别达 ５２５、５１５、４５０ 个基点。 美国联邦基金利率目标区间上调为 ２００１ 年以来的最高水平５． ２５％ ～ ５． ５％ 。 与此同时，通胀的下降速度未达预期。 ＯＥＣＤ 数据显示，２０２３ 年美国的 ＣＰＩ 由 １ 月的６． ４％ 下降为 １１ 月的 ３． １％ ，欧盟、英国、二十国集团分别由 １ 月的 １０． ０％ 、８． ８％ 、８． ４％ 降至 １０ 月的３． ６％ 、４． ７％ 、５． ７％ ，均高于央行通常 ２． ０％ 的调控目标。 ＩＭＦ 在 ２０２３ 年 １０ 月将全年全球通胀预测值较同年 ７ 月上调 ０． １ 个百分点至 ６． ９％ 。
（３）全球制造业持续低迷，采购经理指数始终在荣枯线下
根据中国物流与采购联合会公布的数据，２０２３ 年间，全球制造业采购经理指数（ ＰＭＩ） 由 １ 月的４９． ２％ 降至 １１ 月的 ４８． ０％ ，连续 １４ 个月位于 ５０％ 的荣枯线下（见图 １）。 欧洲、美洲、非洲均不同程度下降，分别连续 １６、１３、６ 个月低于 ５０％ 。 截至 ２０２３ 年 ８ 月，欧洲更是连续 ７ 个月环比下降，美国、德国、日本、中国分别由 １ 月的 ４７． ４％ 、４７． ３％ 、４８． ９％ 、５０． １％ 降至 １１ 月的 ４６． ７％ 、４２． ６％ 、４８． ３％ 、４９． ４％ ，美国已连续 １３ 个月低于 ５０％ ，德国更是连续 １７ 个月在 ５０％ 以下。
（４）地缘经济分裂风险持续，供应链短链化、区域化趋显
七国集团在 ２０２３ 年 ５ 月的《领导人公报》中明确，经济韧性需要对中国“去风险”，减少对关键供应链的过多依赖。 美国积极推进的“印太经济框架”，于 ２０２３ 年 １１ 月就“供应链”支柱正式签署协议，并实质性结束“清洁经济”“公平经济”支柱的磋商。 供应链的短链化、区域化也在“制造业回流”“近岸外包”“友岸外包”的推动下进一步显现。 ＷＴＯ 数据显示，２０２３ 年前 ６ 个月，中间品占全球贸易的份额降至 ４８． ５％ ，低于过去 ３ 年 ５１． ０％ 的平均份额；前 ７ 个月，亚洲贸易伙伴占美国零部件贸易的份额降至３７． ５％ ，低于 ２０２２ 年同期的 ４３． ３％ 。③ 贸易沿地缘政治方向加以重新调整的初步迹象显现。④
１． 货币政策的滞后效应或将成为经济增长的制约因素
在高通胀的重压下，２０２３ 年全球经济屡遭挑战。 由于货币政策收紧，加之国际大宗商品价格下跌，ＩＭＦ 预计全球通胀率将从 ２０２２ 年的 ８． ７％ 降至 ２０２３ 年的 ６． ９％ 和 ２０２４ 年的 ５． ８％ 。 总体来看，新冠疫情后服务业复苏加快、劳动力市场供需不平衡、地缘冲突加剧等因素导致发达经济体核心通胀黏性较强，下降缓慢。 ２０２３ 年 １０ 月，ＩＭＦ 将 ２０２４ 年全球通胀预测值由 ２０２３ 年 ７ 月的 ５． ２％ 上调至 ５． ８％ ，并预计大多数国家的通胀要到 ２０２５ 年才能回到目标水平。 因此，主要发达经济体央行或在较长时间内维持高利率的环境，货币政策的滞后效应将持续影响经济增长，全球债务风险和金融风险都值得关注。 此外，在全球气候变暖的大背景下，极端天气对粮食和原材料生产造成的不利影响日益显现，并将导致相关商品价格波动加剧，成为全球通胀的重要推手。 从全球来看，２０２４ 年的经济增长依然缓慢。 ＩＭＦ 在２０２３ 年 １０ 月的《世界经济展望》中预计，全球经济增速将从 ２０２２ 年的 ３． ５％ 下降至 ２０２３ 年的 ３． ０％ 和２０２４ 年的 ２． ９％ ，低于 ２０００ ～ ２０１９ 年的历史平均水平３． ８％ ，且 ２０２４ 年的预测值较 ２０２３ 年 ７ 月份下调了 ０． １ 个百分点。 同时，ＩＭＦ 还预测全球经济会出现分化趋势，相比新兴市场和发展中经济体，发达经济体的经济增速放缓更为明显。 在此背景下，全球经济面临的遏制通胀和稳定增长两难问题更加突出。
２． 地缘政治冲突加剧全球经济面临的不确定性
全球地缘政治风险有明显上升趋势，持续两年的俄乌冲突尚未止战，巴以冲突又起。 此外，２０２４ 年全球多个国家或地区将举行选举，选举结果也影响着对应国家或地区后续的长期政策，这意味着在大国博弈和国际选举周期背景下地缘大年的开启。 地区冲突与全球主要大国的一系列关键选举交织在一起，所形成的地缘政治风险将加剧全球经济面临的不确定性，可能会进一步抑制全球增长并加剧通胀压力。 地缘政治冲突对世界经济的影响主要通过两种方式：一是导致大宗商品价格上行，例如中东战争升级中断了通过霍尔木兹海峡的贸易，可能造成油和天然气价格大幅上涨；二是影响投资者预期，增持避险资产并减持风险资产，加剧金融市场波动。 总之，地缘政治冲突加剧将是 ２０２４ 年全球经济面临的最大威胁。
３． 全球产业链碎片化或制约经济增长
近年来，经济全球化遭遇逆流、贸易保护主义，地缘政治博弈持续加剧，这深刻改变了全球产业链格局。 当前，全球产业链加速重构，各国产业链布局从侧重成本、效率、科技转向侧重安全、稳定和政治，呈现本土化、区域化和多元化的特征。 美欧等经济体以国家安全名义推行“友岸外包”等政策推动制造业回流，并采取措施鼓励投资重回本国以实现产业链的多元化。 例如，美国推出通胀保护法，欧盟对中国电动车出口施加壁垒，欧美日对中国芯片和高端制造业高端技术获取进行限制和审查，这导致中国部分外贸订单转向东盟、印度和拉美等新兴市场。 ２０２４ 年，全球产业链调整的趋势不会出现明显改变。 全球产业链碎片化将在很大程度上挫伤世界经济增长动能，这增加了世界经济复苏的不稳定性和不确定性。
４． 绿色化、数字化和智能化成为世界经济增长新动能
当前，全球绿色产业加速发展，多国加快制度创新和技术革新步伐，推动经济、能源和产业结构的转型升级，以期实现经济社会可持续发展。 面对全球资源环境压力，越来越多的国家出台与绿色投资相关的战略政策，将支持绿色产业发展作为重点内容。 在利好政策催化下，绿色产业将迎来新一轮发展空间。 在数字技术不断创新、数据流量呈几何数增长的背景下，数据在一定程度上已超过资本和劳动，成为促进经济增长最有力的生产要素。 在数字经济需求的引导下，５Ｇ、大数据、物联网、人工智能、云计算、区块链等先进技术得以不断创新，并在全球范围内带动了信息通信、互联网金融、网约消费、智能汽车等各种基于数字技术的新产业大发展，涌现出大量的商业新场景、新业态和新模式，很大程度上改变了世界经济结构。 其中，智能化是新一轮工业革命的主要特征和发展重点，尤其是以 ＣｈａｔＧＰＴ 等为代表的人工智能新技术在应用场景开拓与生产效率提升等方面已展现出了巨大潜力。 随着大数据积累、理论算法创新、计算能力提升和网络设施进步，智能化将作为数字化转型的重要组成部分，推动全球产业朝全新方向发展。
１． 世界经济：经济增速或将边际放缓，宏观调控政策渐归正常
（１）发达经济体向平衡增长回归，新兴经济体继续推动全球增长
国际货币基金组织①、世界银行②、ＯＥＣＤ③ 等主要国际机构预测 ２０２４ 年世界经济增速区间落于２． ４％ ～ ２． ９％ 区间，紧缩性货币政策的滞后性和高利率对经济活动的抑制是主因。 本报告预测，２０２４
年，美国仍将面临政府部门债务失控、金融和地产部门“爆雷”等风险，家庭消费转弱但仍有韧性，库存周期与地产周期逐步筑底叠加产业政策支持将有利于制造业修复，多重因素支撑下美国经济有望实现“软着陆”，陷入衰退的概率偏低，预计增速下行至 １． ３％ 左右；受需求端回暖和工业生产边际修复的驱动，欧元区经济将温和反弹，预计在低基数下实现 １． ２％ 的增长；在供需两端共同拉动和货币财政政策双重刺激之下，日本经济将继续温和复苏，实际 ＧＤＰ 增速可达 １． １％ ；印度将继续领跑全球经济增长，增速预计达到 ６． ５％ ；④整个新兴经济体的经济增速预计略微降至 ４． ０％ ，⑤但仍将成为推动世界经济增长的重要力量。
（２）货币政策或将边际转向，财政纪律重新提上议程
美国货币政策紧缩力度减弱但难以转向全面宽松，美联储虽已开启降息叙事，但 ２０２３ 年 １２ 月ＦＯＭＣ 会议纪要重申应在一段时间内保持限制性利率，并且利率路径预测“不确定性异常高”，这表明经济状况对其决策的影响更为显著。 欧洲央行货币政策受到更大掣肘，较之美联储将会更早转向。 新兴经济体则提前于欧美各国步入宽松货币政策通道，以备应对发达国家货币政策调整的外溢效应。 美国财政刺激政策力度减弱但难以退坡，财政纪律约束或被重新拾起，联邦政府财政赤字将小幅收窄至 １．５７ 万亿美元。⑥ 欧盟财政政策有望遵守《欧盟国家 ２０２４ 年财政纪律的指导意见》，停用过去 ４ 年的财政免责条款，恢复财政纪律约束并向 ３％ 的赤字控制率逐步回归。
２． 国际金融：政策利率维持高位，资本市场景气犹存
（１）资本市场仍有结构性机遇，下半场强于上半场
全球主要股指小幅上扬。 欧美主要经济体在下半年因利率压制缓解，经济得以普遍提振，企业利润率抬升，股市整体景气度较高；日本和印度股市继续受到青睐；中国资产的中长期投资价值持续凸显。美债仍具较大吸引力。 十年期美债利率向下击破 ４％ 为大概率事件，但债券供应压力导致其中枢仍处于高位，至 ２０２４ 年年底收益率将维持在 ３． ５％ 左右。 汇市波动性将有所下降。 随着美联储加息接近尾声，短期美元指数会跌破 １００ 关口；中期来看，美国经济会持续强于欧洲和日本，美元仍将保持相对强势。 欧元汇率或将逐步企稳回升，至２０２４ 年年底欧元兑美元汇率或升至１． １０。 随着美债收益率和美元指数转弱，中国经济逐渐走强，政策面和基本面支持人民币恢复上升动能，２０２４ 年全年美元／ 人民币将在 ７． ０ 左右保持双向波动。
（２）大宗商品供需格局调整，价格存在上升空间
黄金价格整体呈现震荡走势。 美债实际利率维持高位，强势美元将继续抑制黄金价格，但地缘政治冲突的短期避险需求又会推动其价格上涨。 ２０２４ 年黄金价格预计为 １９００ 美元／ 金衡盎司，较 ２０２３ 年上涨 ６％ 。① 全球原油市场维持相对平衡。 新一轮巴以冲突虽未影响石油实际供应量，但对油价产生上行压力。 ２０２４ 年新增原油需求预计约 １００ 万桶／ 天，布伦特原油均价预计为 ９３． ２４ 美元／ 桶，较 ２０２３ 年的８３． ９９ 美元／ 桶增加约 １１ 个百分点。② 天然气供给格局将会有较大调整。 俄罗斯流向欧洲的天然气产量将于 ２０２４ 年继续下降，美国天然气出口量将继续增长。 美国天然气基准亨利枢纽的平均价格预计达
３． ２５ 美元／ ＭＭＢｔｕ，比 ２０２３ 年的 ２． ６１ 美元／ ＭＭＢｔｕ 上涨约 ２４． ５％ 。③
３． 世界贸易：增速下滑有望见底，但贸易“碎片化”影响加剧
（１）货物贸易增长低迷，但在全球新一轮补库存周期下有望恢复
根据世界贸易组织 ２０２３ 年 １０ 月的预测，２０２３ 年全球货物贸易规模可能仅增长 ０． ８％ ，大幅低于其２０２３ 年 ４ 月的预测水平，④但与其 ２０２２ 年 １０ 月的预测较为接近。 全球贸易增速低迷的原因主要有两个：一是高通胀，尽管发达国家加息效果已逐渐显现，但自 ２０２２ 年以来通胀率一直处于高位，使得商品价格的持续上升显著抑制了消费需求；二是地缘政治局势紧张，２０２２ 年爆发的俄乌冲突仍在僵持，２０２３年又爆发了巴以冲突，致使相关区域的进出口贸易及过境贸易均受影响。 鉴于高通胀因素已经出现缓解趋势，且全球经济尤其发达经济体经济表现好于预期，主要经济体已开启新一轮补库存周期，因此２０２４ 年全球贸易增速有望恢复，世界贸易组织预测 ２０２４ 年全球贸易增速将达 ３． ３％ 。
（２）全球服务贸易加速增长，数字贸易尤其突出
２０２３ 年 ５ 月，世界卫生组织宣布新冠疫情结束，意味着疫情导致的人员流动限制基本取消，使得旅游航空等服务贸易取得快速增长。 据联合国贸发会议统计，全球服务贸易额在 ２０２３ 年前两季度分别增长 ２． ９％ 和 １％ ，⑤其中旅游业增长明显，航空市场需求也保持稳定增长趋势，基本恢复至疫情前水平，但国际货运行业受货物贸易不景气拖累而表现不佳，甚至国际航运巨头马士基集团在 ２０２３ 年 １１ 月不得不宣布大规模裁员计划。 不同于传统贸易，数字贸易近年取得快速增长，并成为服务贸易增长的一大亮点。 《数字贸易发展与合作报告 ２０２３》显示，全球数字服务贸易规模在过去三年间增长 ３６． ９％ ，增速高于同期服务贸易和货物贸易的增速。
（３）贸易保护主义延续，贸易“碎片化”加剧
自 ２０１８ 年美国挑起对华贸易摩擦以来，全球范围内的保护主义甚嚣尘上，在疫情的影响下进一步衍生出所谓的“去风险”“友岸外包”和“近岸外包”等操作，对全球贸易结构和格局造成不良影响。 保护主义做法不仅干预了自由贸易，抬升贸易成本进而抑制贸易增长，而且人为地割裂了全球贸易联系，尤其是发达国家与发展中国家的贸易联系，导致全球贸易陷入“碎片化”困境。 尤其在高科技领域，发达国家频繁使用出口管制等措施对包括盟友国家在内的高科技产品贸易进行限制，使得全球贸易“碎片化”现象进一步凸显。 供应链分化、产业链缩短等趋势虽然不会影响贸易全球化的总体格局，但其不良影响有所加强。
４． 全球投资：规模继续萎缩，但绿地投资和可持续投资成为亮点
（１）在高利率和地区冲突影响下，跨国直接投资增长乏力
联合国贸发会议 ２０２３ 年 ７ 月发布的《世界投资报告》显示，２０２２ 年全球外国直接投资（ＦＤＩ）总额为１． ３ 万亿美元，同比下降 １２％ ，此前经历了 ２０２０ 年的骤降和 ２０２１ 年的反弹。 根据大数据公司迪罗基（Ｄｅａｌｏｇｉｃ）的统计数据，２０２３ 年 １ ～ ９ 月，全球并购交易达成交易的规模同比下降约 ２９％ 。① 全球投资规模自 ２０２１ 年的峰值持续萎缩，这一方面是因为发达经济体自 ２０２１ 年底开启加息周期，利率的快速大幅上升导致资金使用成本增长突兀，对投资的抑制作用显著；另一方面，俄乌冲突的持续及巴以冲突的爆发使得地缘政治局势动荡，强化了投资的避险情绪，进而抑制投资增长。 此外，主要国家的外资审查机制相继确立，并存在强化趋势。 根据 ＵＮＣＴＡＤ 统计，截至 ２０２２ 年末以国家安全为由进行投资审查的国家已经增加到 ３７ 个。 发达国家不仅对于外国投资进行审查，而且还针对对外投资进行审查。 鉴于以上因素在短期内难以改变，２０２４ 年的跨国直接投资前景仍难言乐观。
（２）国际投资结构发生变化，绿地投资和可持续投资成为亮点
随着发达国家供应链调整的推进，国际投资结构发生了明显的变化。 一方面，发达国家日益强调本地化生产，如美国的《通胀削减法案》、欧洲的《净零工业法案》等，加之发达国家通过巨额补贴推动供应链调整，使得高科技及尖端领域的绿地投资日渐兴起。 虽然这种调整的经济效率存疑，但绿地投资的快速增长无疑成为投资领域的一大特点。 另一方面，随着发达国家通胀率的下降及大宗商品价格的稳定，包括 ＥＳＧ 投资在内的可持续投资将引起更多关注。
１． 需求侧：“三驾马车”驱动偏弱，边际改善趋势已出现
（１）房地产开发投资降幅可能收窄，投资增长趋势好于 ２０２３ 年
２０２３ 年中国投资增速趋于放缓，主要受房地产开发投资负增长拖累。 据国家统计局数据，１ ～ １１ 月间房地产开发投资同比下降 ９． ４％ ，连续两年较大幅度负增长，房地产开发企业总体仍处于投资能力与意愿均不足的局面。 制造业、基础设施建设（含电力）起到了稳投资的作用，但是较上年同期少增 ３ ～ ４个百分点。 其中，基础设施建设主要受益于增发国债资金支持与补短板惠民生项目。 随着“保交楼”政策持续稳定市场信心以及 ２０２３ 年下半年以来的降利率、松限购支持政策发力，预计 ２０２４ 年房地产开发投资降幅将收窄，拉动民间投资转为正增长，基建投资增长将平稳或小幅下降，投资整体增速好于 ２０２３年，对经济拉动作用增强。
（２）最终消费对经济增长拉动作用明显，服务消费维持较快增长
受益于 ２０２２ 年基数偏低、线下消费场景恢复、促消费政策发力等因素，２０２３ 年中国消费复苏转暖，对经济拉动作用突出，其中服务消费是增长亮点。 据国家统计局数据，１ ～ １１ 月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同比增长 ７． ２％ ，服务消费零售额同比增长 １９． ５％ ，前三季度最终消费对中国经济增长贡献率为 ８３． ２％ 。但如果以 ２０２２ ～ ２０２３ 年平均增速来看，②消费复苏力度总体偏弱，未出现“报复性消费”现象，这可能是受到居民收入增长相对放缓、资产价格下行导致财富效应减退、地产相关装潢家电类商品消费增长低迷
等影响。③ 从趋势来看，尽管当前居民消费倾向仍低于疫情前水平，④预防性储蓄仍处于高位，⑤但是２０２３ 年内已出现边际改善，预计 ２０２４ 年消费将延续向好势头，增速维持在 ６％ ～ ７％ 水平，扩内需政策将促进汽车、电子产品等消费更快增长。
（３）外贸增长企稳回升，但仍有不确定性
在 ２０２１ ～ ２０２２ 年外贸连续表现强劲之后，２０２３ 年中国进出口增长明显回落，前三季度货物和服务贸易净出口对全国 ＧＤＰ 增长贡献为负值。⑥ 据海关总署数据，１ ～ １１ 月以人民币计价的货物贸易进出
口总额保持零增长（以美元计价的进出口额则同比下降 ５． ６％ ），主要受到外需不足、贸易环境更趋复杂、供应链加快调整、工业品价格走低等因素影响。 其中，２０２３ 年中国外贸仍有结构性亮点出现，据海关总署数据，１ ～ １１ 月中国与“一带一路”共建国家出口额实现 ６． ９％ 的较快增长，前三季度以电动载人汽车、锂电池、太阳能电池为代表的“新三样”出口额实现 ４１． ７％ 的高速增长。⑦ 随着美元加息周期结束，全球贸易恢复增长，２０２４ 年中国进出口增长将更趋平稳，预计实现小幅正增长，但欧盟开征“碳关税”、对华电动汽车开展反补贴调查等将带来更多不确定性。
２． 供给侧：服务业表现好于工业，拉动就业总量回升
(１）内外需回升将拉动工业增长企稳
２０２３ 年工业对中国经济增长的支撑力度较上年有所减弱。⑧ 尽管 １ ～ １１ 月间规模以上工业企业增加值增速高于上年同期，但是仍位于偏低区间，复苏缓慢。① 受内外需不振、国际大宗商品价格回落、低端产业链外迁等影响，国内工业品价格持续走低，规模以上工业企业面临营收微增、利润下降等困境，②部分产业出现产能过剩。③ 随着内外需好转、减税降费等稳增长政策发力，产品技术持续突破，２０２４ 年间企业经营状况将明显改善，工业品价格回升，工业持续朝高技术、高附加值领域升级。
（２）服务业对经济增长贡献份额回归疫情前水平
受益于接触型、聚集型消费快速复苏，２０２３ 年中国服务业增长势头强劲。 据国家统计局数据，２０２３年前三季度服务业对经济增长的贡献率回升至 ６３％ ，远超 ２０２０ ～ ２０２２ 年间平均 ５２％ 的份额，已接近２０１９ 年疫情前水平。 据文旅部数据中心按可比口径统计，２０２３ 年的“五一”、中秋、国庆假期的国内旅游人数和收入都已相比 ２０１９ 年实现正增长。④ ２０２４ 年预计服务业将持续支撑经济平稳发展，在生活性服务业回暖之外，生产性服务业也将实现更快增长。
（３）就业总量平稳，结构性问题仍需缓解
在服务业较快增长的带动下，２０２３ 年中国失业率相较上年小幅回落。 据国家统计局数据，１ ～ １１ 月平均失业率为 ５． ３％ ，低于 ２０２２ 年均值 ５． ６％ 。 青年失业问题仍然突出，据教育部与人社部估算数据，２０２４ 年中国高校毕业生规模将达到 １１７９ 万的新高，未来仍需着力化解结构性摩擦，发挥新兴产业、民营企业等对青年就业的拉动作用。
３． 中国经济的新风险与新动力
新风险主要包括：（１）新冠疫情短期影响已较快消退，但还可能在长期造成“疤痕效应”，包括降低劳动参与率与人力资本积累、改变居民消费储蓄行为等，最终导致经济潜在增长率下降等风险；⑤（２）商品房销售面积与金额增长降幅收窄但仍未转正，⑥开工竣工指标表现分化，⑦房地产市场仍面临较大下行压力，可能加剧地方债务与金融系统风险；（３）国内食品、能源价格下行等导致物价水平持续处于低位，⑧有效需求不足；（４）高技术工业增长动能减弱，高技术工业增加值增长不及同期工业平均增速，⑨高技术产业投资相比长期增速也有所放缓。I0
新动力包括：（１）２０２４ 年可能会迎来更精准高效的财政、货币、产业政策，发达经济体加息周期结束、国内通胀水平偏低等因素有助于货币政策发力，２０２３ 年四季度新增发的 １ 万亿元国债等也将提升财政政策空间；（２）产业新旧动能加快转换，数字经济等新兴产业将创造更多就业岗位；（３）民营经济活力进一步激发，尽管受房地产拖累，民间投资占全部固定资产投资比重连续两年下降，但 ２０２３ 年民营经济在制造业投资、外贸增长方面仍有突出表现，随着下半年以来促进民营经济发展壮大的相关举措持续落地，未来民营经济将迎来更好的发展机遇和更大的发展空间；（３）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增长快于同期ＧＤＰ 增速，①农村居民可支配收入恢复更快；（４）保障房建设、城中村改造、“平急两用”公共基础设施等重点领域将成为投资新亮点；（５）持续扩大对外开放，“一带一路”国际合作高峰论坛、中国 －中亚峰会等高水平交流合作平台为中国和世界经济发展提供更多机遇。
在 ２０２３ 年经济回升向好的基础上，２０２４ 年中国经济还需应对房地产市场下行、地方债务与金融系统风险上升、内需与市场信心不足等挑战，预计经济增速将持续位于合理区间，为实现“十四五”规划、２０３５ 年远景目标打好基础，其中投资、外贸更趋转暖，消费持续支撑经济发展。 中国政府将以更精准有效的政策加速提振市场预期，激发市场主体活力，加速新旧增长动能转换，推进高水平对外开放，在自身实现高质量发展的同时，持续为世界经济增长做出重要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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