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深蕴“佛理”一类的文学作品以其独特的方式表现了对人类的终极关怀和对心灵家园的叩问,突出地体现了文学的精神价值所在。尽管郁达夫的《茫茫夜》与白先勇的《孽子》对于宗教意识方面的渗透、叙述、表达和展现上存在着差异,但都共同彰显出宗教意蕴以及终极关怀之情。本文基于这两方面的内容对小说文本进行简要论析,试图为这两部作品的解读寻找一个新角度。
关键词:宗教意蕴;悲悯;忏悔;救赎;终极关怀
作者简介:李泓达(1995-),男,汉族,广西玉林人,本科,毕业于福州大学至诚学院人文艺术系汉语言文学专业,现为福建省美术馆助理馆员。
[中图分类号]:I206[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20)-24-0-02
郁达夫的小说《茫茫夜》通过同性书写来展现“性”的苦闷。主人公于质夫认为天地间的情爱,除了男女的真正的恋爱外,以友谊为最美。于质夫在日本漂泊了十多年而从未曾得到过一次满足的恋爱,于是就把爱情转而寄托在了身体孱弱且具有女性化特质的吴迟生的身上,以慰藉“性”的寂寞,但更多的是在苦闷的人生境遇中寻求心灵上的解脱和释怀。白先勇的长篇小说《孽子》,讲述的是台北一个同性群体的悲欢离合和喜怨哀伤的故事。作者用独特的笔触呈现出他们受情欲折磨的千般痛苦以及被社会遗弃的无尽悲哀,他们不断寻求生存上的精神救赎,摆脱情欲的困境。宗教是人们的一种精神生活方式,都以人本身的生存问题为关注点。而这两部小说都不同程度地从宗教意识上对不幸的人生遭际进行追问,探索命运和人生的意义,进而使小说文本的内容上升到终极关怀的层面,这也是值得我们思考和探讨的。
一、《茫茫夜》中蘊含的宗教意识——“忏悔”
《茫茫夜》中的宗教意蕴体现在对苦闷人生的“忏悔”上。由于祖母的影响,郁达夫从小就对禅宗情有独钟。因而郁达夫也广泛涉猎佛家经典。佛教的价值观念、思维方式以及苦行精神都对其人生理念、文化心态以及生命意识都产生了复杂而深远的影响。佛教不同于一般宗教的地方在于它以觉悟为本,否定外在的神和权威而重自身的净化。“忏悔”意指对他人发露自己的过错,以求得容忍和宽恕,其来源于佛教教义。《茫茫夜》写于1922年,当时正是中国苦难最为深刻的一段时期,军阀混战,社会动荡,使得觉醒的一代青年苦闷不堪。尽管郁达夫在《茫茫夜》中描写了于质夫和吴迟生之间的同性情欲,但真正打动于质夫的是吴迟生的友爱、真挚、绝不俗气的气质和内心。而且还希望吴迟生能够永远和他在一起,相互安慰和鼓励,共同直面苦闷的人生。正是由于郁达夫怀有一种忏悔中告白的精神,因而才能把他本身甚至整个时代被压抑的欲望十分大胆地表现出来。对于苦闷的人生境遇,于质夫进行了自我剖析、自我觉悟和自我忏悔。他忏悔人生漂泊无依的酸苦,无人爱怜的境遇:“他在日本漂流了十来年,从未曾得着一次满足的恋爱,所以这一次遇见了吴迟生……说起来虽是他平生的一大快事,但是亦是他半生沦落未曾遇着一个真心女人的衰史的证明。”[1]
“一方面是对爱的强烈渴求,另一方面是寻求苦闷的解脱,然而都无法平息他心中的痛苦,最后只能在自我否定和绝望中进行更深的忏悔。”[2]这种忏悔有着灵与肉、善与恶的冲突,通过忏悔以期超越爱欲情仇的迷乱,达到“本来无物的菩提妙境”。
二、《孽子》中蕴含的宗教意识——悲悯之情及特有的“莲花”寓意
宗教般的悲天悯人之情是对人的内心世界的观照,是对人的生命意义的追问,更是对社会的同情、批判和拯救。白先勇是一位有着强烈宗教意识的作家,在《孽子》中,其除了呈现强烈的佛教意识之外,还体现着一种悲天悯人的情怀。由此展现了白先勇对于人生悲苦的深刻认识和体悟,以及如何在痛苦之中进行自我救赎和帮助他人。
白先勇在《孽子》中对人性的本能和欲望倾注了浓厚的悲悯之情,为“孽子”无法言说的内心隐痛呼唤大爱、宽容和救赎。白先勇笔下的“孽子”们游走在社会的边缘,并不是他们有病,也更不是他们有罪,而只是得不到社会及家庭应有的理解和认可,进而只能苟且偷生于那个“黑暗的王国”里。白先勇以充满悲悯的笔触去写“孽子”内心的苦与悲,悲悯之情力透纸背,只为了让更多的人读懂和理解那一群无所依归的“孽子”,他们应该同所有人一样,受到平等的对待和过上正常的生活。
其次,李青认为自己的出生来到这个世上就是为了赎回父母前世的罪孽,在自己身上也似乎有着与母亲相似的生命轮回。母亲祈求佛祖超生罪恶,她漂泊大半生都没有找到归宿,死了也怕变成孤魂野鬼,无所依靠:“一刹那,我感到我跟母亲在某些方面毕竟还是十分相似的。母亲一辈子都在逃亡、流浪、追寻……”[3]、“母亲死了,竟还害怕,怕流落在外面,变成孤魂野鬼。她那躯满载着罪孽的肉体烧成了灰烬还要叫我护送回家,回到她最后的归宿。”[4]这都体现了佛教教义中的赎罪、轮回、鬼神等观念,显得残酷、真实而且空灵。此外,在小说中,白先勇以悲悯之情设置了傅老爷子这个人物形象,不仅完成了傅老爷子自身的精神蜕变,而且还挽救了那群“青春鸟”,重燃了他们对于生命的希望。可见,白先勇自始至终都以悲天悯人的眼光去审视每个人物以及每个人物的命运。
与《茫茫夜》相比,《孽子》中的宗教意味更加浓郁,包含着不同的意象,如公园意象、月亮意象、莲花意象等。而其中的“莲花”意象是这部作品中所特有的,是宗教意识主题的一大体现。
莲花被视为佛界的圣花,寓意着平等、博爱和救赎。而且,“莲花”在佛教中也是佛法的象征,因为佛教主张的解脱过程是从此岸到彼岸,从尘世到净界,从众恶到尽善的过程。“我们没有尊卑、没有贵贱,不分老少、不分强弱……我们如同一群梦游症的患者……绕着那莲花池,无休无止,轮回下去,追逐我们那个巨大无比充满了爱与欲的梦魇。”[5]在这个所谓的“王国”里,人与人之间自由、平等、包容的观念成为了这里所遵循的一种法则。有的也只是作为人本源的爱与欲,而并无世俗社会中的高低贵贱之分。白先勇通过小说所传达出的是对一个自由、平等、相互包容和理解的美好人间世界的追求。
莲花“出淤泥而不染”,小说中的红睡莲暗喻着“孽子”们的善良、博爱和美好品性。“孽子”们都有一颗真诚的心,并以此善待一切的人和事:阿青对赵英、神经郎小弟以及小罗平都倾注了真挚的感情,怜悯和同情这些生活在社会底层的弱小者的不幸;在傅老爷子的弥留之际,阿青、小玉他们每个人都情深义重,即使傅老爷子死后没有儿子来给他守孝,但“孽子”们个个都不顾风雨,只为送傅老爷子最后一程……
三、两部作品所彰显的终极关怀之情
“终极关怀”包含了人的自我认识问题;人的处境问题;人生价值、人生意义以及人的根本困境等问题的探求和思考。”[6]在《茫茫夜》和《孽子》中都融入了作家对终极关怀的思考和回答。有对美好心灵家园的向往、叩问与追寻,也有对生命意义的诠释以及对复杂人性的探索。
在《茫茫夜》中,于质夫生活在黑暗时代下的阴暗一角,遭受着肉体与心灵上的双重摧残和扭曲。从个人的悲剧、爱欲的悲剧以及社会的悲剧进而概括出整个社会的悲剧症结所在。“‘性’已经成为小说《茫茫夜》中展现人性深度的一个重要方面和关键。”[7]《茫茫夜》所展现的是一个社会悲剧、人生悲剧和情欲悲剧。因此,同样需要以一种终极关怀的态度和价值观去解读它。对情欲的真诚袒露、情欲体验的大胆触及和对复杂人性进行了深入的剖析和探索,从而看到生命的本真。而在白先勇的小说《孽子》中,通过对以李青为代表的同性群体的人物刻画、成长史、情感追求和人性向善的斗争的描写,流露出强烈的终极关怀意识。小说中的主人公对于爱的追求各不相同,他们因自己身世以及情感缺失等诸多因素,进而对伴侣的选择和追求都有不同的侧重。而白先勇也更多地以终极关怀的视角去关注着同性群体在病态社会中的命运走向以及他们的人生道路和心路历程。通过内心情感的自我挣扎以及心灵上的自我救赎,“孽子”们找到了自己的人生价值准则,告别了过去的沉醉和彷徨,由此显现了美好的人性光辉。正如法国书评家雨果﹒马尔桑所評价的一样:“它唤醒我们的自我那最原始的深邃之处,因为阅读在此已不再是‘消遣’,而是以一种强烈的光照亮我们心底深渊。”
四、结语
宗教是对人的内心世界的观照,是对人的生命意义的追问,也是对社会的批判、悲悯和救赎等。郁达夫和白先勇在创作时都不同程度地受到宗教观念的影响,因而不可避免地融入和渗透宗教意识来折射心灵的祈愿,并且在各自的小说文本中还有着不同程度的表现,以期找到心灵归宿和精神寄托。而终极关怀不仅仅是对人生价值以及生命意义的不断追寻,更是对人类精神世界的关照,从而能够获得一种新的生活态度和人生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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