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香港,电影既被当做一种“社会阅读模式”——即通过对客观现实的描写使观众对社会现实获得一定的认识和了解,同时也被认为是一种“娱乐模式”——即强调为处于紧张生活节奏中的观众提供消遣的功能。因此,喜剧电影的创作在香港影坛中一直占着十分重要的位置,80年代甚至被尊之为香港电影的主流。[1]在香港,娱乐片是绝对的主流,虽然香港的电影类型有很多,但是只要能加以娱乐的元素都会被添加进影片,成为制造笑料的东西。香港的喜剧电影自诞生至今已经发展成为了一种较为成熟的类型,成就了一大批深受广大民众喜爱的喜剧明星,但唯有周星驰以及他所开创的无厘头喜剧,以其影响巨大、独树一帜的亚类型范式颠覆了“作者电影”浓重的导演风格,从而为演员的风格化表演争得了“电影作者”的一席之地。
一、无厘头喜剧的精神内核
无厘头喜剧诞生在香港而不是中国大陆或台湾绝非偶然,这与香港特殊的时代环境密切相关。显赫的地理位置使香港的经济飞速发展,一跃成为国际化大都市,这是内地任何一个城市都无法与之匹敌的,因此香港人的优越感和自信心十分饱满;但与此同时,百年的殖民史造就了香港人“无根”的生存状态,虽然每个人都能操着一口流利的英语,但骨子里流淌的却是炎黄子孙的血液,身份迷失的困惑扫空了香港人的优越感,造成了巨大的矛盾心态。九七香港回归的临近带给香港人的不是由衷的喜悦,而是巨大的精神压力,香港社会弥漫着对未来的集体焦虑感。在历史的洪流和变革中,每个人都是小人物,都无力改变历史,唯一能体现自己价值的或许就是证明我存在过。于是,一切崇高都可以被戏谑,一切金科玉律都可以被离经叛道所颠覆,一切都可以变得不重要。周星驰的无厘头喜剧电影正是以这种杂乱无章、天马行空、毫无逻辑可言的纯“宣泄”深受广大市民的喜爱。
喜剧电影的突出特点在于引人发笑,引人发笑的方式可以有很多,如插科打诨的语言式逗笑、夸张滑稽的动作式逗笑、离奇巧合的情节式逗笑等等,而周星驰开创的无厘头喜剧电影却是以反文化、反理性、反美学的极具叛逆性的方式完成的。在香港社会快节奏、高压力的氛围之下,以调侃、解构、颠覆的方式让忙碌地失去本真的香港人放下层层伪装,跟随剧中的小人物发泄自己的不满、在捧腹大笑时释放自己,是无厘头电影得以生存的土壤,而这种不必进行深度思考、只图一时欢乐的“快餐文化”也正好暗合了香港电影观众的消费心理。众所周知,周星驰的无厘头喜剧电影在大陆也拥有众多的受众群体,大陆研究学者们更是赋予了无厘头深度的文化涵义,但周星驰在接受亚洲周刊的采访时却表示,内地学者和影迷对他的电影读解“肯定是诠释过度,过誉了”。由此可见,周星驰的无厘头喜剧电影只是以平民姿态对经典文化的无意识消解,而其中所涉及的嘲讽、针砭也是毫无深度的戏谑行为。
二、无厘头喜剧的精神困境
喜剧电影不会承担太为沉重的叙事,只是要把观众内心笑的生理机制调动起来,来满足观众寻求欢乐的愿望。从这个角度上看,无厘头喜剧也本不该承受过于厚重的叙事,但由于喜剧电影的“社会阅读模式”,众多研究者们还是从周星驰的无厘头喜剧中读解出了香港普通民众的心声,而周星驰也被看作是香港人的代言者。仔细分析,无厘头影片中多数人物的所作所为根本毫无意义,“无厘头”本身的意思也是一个人做事、说话无中心,令人难以理解。再加上无厘头喜剧中的主人公都是小人物,而他们又不具备改变现状的能力,因此只能选择发泄、选择调侃,用无深度、充满争议的粗俗语言说观众想说但又不能说的话、做观众想做而又不能能做的事,“雷”得观众发笑、引起观众共鸣。观众到影院观赏这一类影片也是出于:既然无力改变现状那就选择忘却的心态,殊不知短暂的观影能够使人忘记现实,但忘却之后的空虚似乎更加难以面对,正所谓“借酒消愁愁更愁”,无厘头喜剧的精神困境正在于此。专家学者们的研究可以将属于那个浮躁年代的特殊社会现象上升到文化层面,但却不能在瞬时间内将普通观众的读解能力提升至此,无厘头喜剧作为“社会阅读模式”功能仅限于浅层次的“宣泄”,甚至不能用“反映”“揭露”一类的词来形容。
作为“娱乐模式”无厘头喜剧成功开启了一种另类的狂欢模式:故事情节的设置不再以戏剧性、逻辑性为主,越是不着边际、越是怪诞离奇越受欢迎:演员的表演也不再中规中矩,越是夸张随意、甚至矫揉造作越能营造喜剧效果;台词的设计更是古今中外一锅乱炖,胡言乱语、脏话连篇不断刺激着观众的听觉神经。再加上刻意融入的影射现代社会的元素,让观众倍感舒心,于是这种史无前例的喜剧样式将观众的期待视野牢牢把控,无休止的花样翻新一直吸引着观众的注意力,让观众在想象世界中忘却现实自由穿梭。正因为符合了大众的口味,周星驰的无厘头喜剧电影不断刷新香港的票房纪录,而他本人也成了名副其实的“喜剧之王”。
结语
受无厘头喜剧高额商业利润的驱使,如今的银幕,不管是内地还是香港,仍有不少无厘头喜剧的模仿之作,《疯狂的石头》《疯狂的赛车》的成功虽使人看到了内地喜剧电影的潜力,但无厘头搞笑的痕迹几近消失。《十全九美》《熊猫大侠》等影片虽然也赚取了不俗的票房,但低俗的桥段设计、牵强的搞笑手法已经完全曲解了无厘头喜剧的精髓。而号称周星驰电影《大内密探零零发》姊妹篇的《大内密探灵灵狗》的出现更是标志着无厘头喜剧电影想象力的枯竭。无厘头喜剧电影诞生在90年代的香港,如今香港回归已经十几年了,世纪末的焦虑、反叛以及香港人身份难以认同的心态早已淹没在历史的进程中。面对银幕上的许多跟风之作,我们或许可以这样说:无厘头喜剧只属于周星驰,且只属于那个特定时代的周星驰。
参考文献:
[1]蔡洪声、宋家玲、刘桂清,《香港电影80年》,北京广播学院出版社,2000年11月版,第62页。
作者简介:崔倩倩,(1985—),女,山东淄博人,西北大学文学院08级硕士,研究方向:电影学:齐聪聪,(1985—),女,山东淄博人,北京师范大学外国语言文学学院08级硕士,研究方向:英美文学。
来源:青年文学家 2010年1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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