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视电影《万箭穿心》的空间叙事
发布时间:2024-04-27 11:25  

  摘要:电影《万箭穿心》,由王竞导演,改编自方方的同名小说,于2012年播出,是一部现实主义题材的电视电影。影片讲述了李宝莉“万箭穿心”的一生,刻画了一个个生动的人物形象,传达出人生的悲剧性。而电影是一门时空艺术,影片在空间叙事有着自己的特色,通过空间来推动故事叙事和塑造人物形象。


  关键词:电视电影空间叙事人物塑造


  中国的电视电影从二十世纪九十年代末诞生,至今发展了二十余年,在这期间也创作出很多优秀的作品。但是现在随着互联网的发展,其面临着电影、新媒体等的影响,生存状况堪忧。而在这样一种形势之下,以中央电视电影频道为首,开始寻求转变,力求将电视电影发展进入院线电影,加大了影片的投资成本。在这样的背景之下,一部精心制作的电影《万箭穿心》诞生了,在其上映期间,广受好评。同时,这部影片在艺术性的传达上,不仅有力地展示了普通人的喜怒哀乐,也表现了在时代的变化下,女性的生存状态。从多个方面讲述了一个女人悲剧的一生,不仅是性格悲剧,更是一种命运悲剧。


  本文将从历史空间、物理空间、家庭空间、权力空间这四种空间,来探析影片的空间是如何推动故事叙事以及塑造人物的。


  一、历史空间


  历史事件必然发生在具体的空间里,“那些承载着各类历史事件、集体记忆、民族认同的空间或地点便成了特殊的景观,成了历史的场所。”[1](64-73)在《万箭穿心》这部影片中,整个故事的时间经历了20世纪90年代到2000年这十年的时间,而在这一阶段中国正处于由计划经济到市场经济的转型发展时期。在这一特定的历史时期的时代背景下,影片中的人物李宝莉和马学武之间的矛盾也都浮现出来。


  影片中四次出现国有工厂这一空间场所,而在九十年代末席卷了整个中国的国企下岗潮已经成了整个民族的集体记忆。这一时期的国有工厂是一个历史空间,人们对下岗潮的记忆当中,首先最先关联的便是国企这个场所。片中,马学武在国有企业上班,并且是一名小干部,但是由于外遇被举报,而丢掉了干部职位,成了国有企业下岗潮中的一员。这样的下岗潮情况,将马学武打击到崩溃而自杀。这一下岗潮的波及成了他自杀的一个导火索,影片的叙事继续向前推进。而国有工厂是时代的象征性空间,下班的工作人员全部都骑自行车,时代的气息就展露出来。影片将大时代的历史中发生的下岗潮与马学武这样一个小家庭结合在一起,将历史话语融入其中,不仅增强了影片的真实感,也展现了这一时期普通人的悲欢离合。


  二、物理空间


  《万箭穿心》这部影片是围绕家庭这一母题来进行叙事的,家庭的场景空间自然而然便是房子,因此这部影片的主要场景都是在房子里。而这栋房子的命运早就注定,住在其中的人的命运,不论怎么奋力改变,终究逃不脱“万箭穿心”的结局。故事由房子而起,最后也因房子而结束。


  (一)楼房——内心情感的外化


  影片中表现“万箭穿心”楼房的镜头反复出现五次,出现的时机都是在不同的时期,象征着李宝莉的内心情感变化,是她的精神空间的外化。“精神空间则是指人的思想活动所占的空间。理智、情感、意志、欲望、理想、梦境等是精神空间的结构形态。在文化意义上使用‘精神空间’概念,能较有表现力地阐释精神的存在方式。”[2](26-33)影片中的这栋楼房见证了十年来家庭的变故,也见证了李宝莉这个人物在家庭中的变化。


  第一次出现楼房的画面,是在开场不久李宝莉搬到新家,向搬家工人诉说新房所在的位置,以工人的主观镜头来展现的将来会万箭穿心的楼房。整个画面呈现出的是一个井字格的房子,横竖线条分明,楼房占据画面的大部分,天空被挤压到只剩一点。而身处在这栋楼房中的李宝莉家的房子,就像是被这线条框住了一样,在这房子里住着的人也像被这线条框住了,难以挣脱。


  但是此时的李宝莉的心情是开心兴奋的,对新房充满期待,所以画面色调难得的是暖色调且明亮的。而整部影片呈现的是基调是冷色调,大部分镜头呈现的是灰蓝色,给武汉这座城市笼罩了一层阴郁之色。在随后第二次出现的楼房镜头,是当天搬进新房的夜晚,镜头采用平拍的方式,李宝莉家在那层楼的正中间,画面的中心是她家亮着的灯,两边全是暗的。镜头突出的是李宝莉家夜晚灯火通明的家。此时李宝莉的心情是愿望实现后的开心难以自持的状态,她的生活状态发生了改变,她对于未来是怀着期待的。


  第三次楼房的全景出现是十年后小宝高考前,镜头以平视的角度拍摄,色调呈暖色调,这次明亮的画面是李宝莉在十年的艰苦工作后,即将熬出头的喜悦,对儿子小宝的期待。所以李宝莉高兴地白天没有工作,回家给小宝做饭。此时楼房这一场景空间的出现,通过色调的变化将李宝莉的内心情感外化于画面上。


  而在第四次楼房出现的时候,画面依旧是冷色调,而在其中楼房的呈现是倾斜的,斜着刺向天空。因为小宝要让李宝莉离开这座房子,两人起了争执。李宝莉的内心就像这栋倾斜的房子,充满了不安定、危险的感觉,她长久以来的内心支撑,轰然崩塌,所以一直以来被她视为家庭幸福的房子,从原先的端正的天平姿态变得倾斜,而小宝也早已经将感情的天平倾斜到了另一边了。这栋一开始被她视为幸福之家的房子,成为一切不好的事情的源头。


  最后一次的出现,便是在影片的最后,李宝莉离开这个家之前的一个主观视角。在这个摇镜头里,以低机位仰拍的方式呈现了这栋楼房的面貌。其中楼房几乎占据了整个画面,只留下天空,给人一种高不可攀、距离非常遥远的感觉。这一次楼房画面的出现,与开头的第一个楼房镜头相照应,不同的是第一次的楼房色调明亮,代表着李宝莉的喜悦期待之情;而最后一次楼房的出现,整个画面色调灰暗,象征着李宝莉在遭遇丈夫外遇自杀、儿子相逼离家、婆婆的冷漠之后,她的内心已经心如死灰。而这次她的离去,她将不会再回来,所以这栋房子现在对于李宝莉来讲是陌生的。


  李宝莉最后的主动离开,表面上是婆婆和儿子的双重压迫,逼迫交出房子;实则是她意识到以前的自己在性格上强烈的控制欲,而导致马学武的死。所以最后她平静地离开,不再做过多纠缠。影片这样处理,表现出父权统治的权力最后占据了主导地位,也是李宝莉的觉醒。但是影片在这一方面,又表现得不是李宝莉这一女性的独立与洒脱,因为她的离开是与另一名男性组成家庭。影片最后没有表现出一位新时代的女性最后的转变,李宝莉还是从属与家庭当中,没有去追求与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


  三、家庭空间


  (一)李宝莉——被“框”住的人


  在这个李宝莉满怀期待的新房子里,整个房间的设计充满了线条,不仅是房间分割成几个小房间,在家中随处都可以看到井字格线条。家里的窗户、门上面都是用井字形的木头进行框定,墙上是一格一格的瓷砖的井字,客厅的壁纸也是采用的竖条纹。导演在拍摄的过程中,总是有意无意地利用这些线条来塑造人物和表现人物关系。


  影片在表现室内的家庭空间时,总是利用各种门框来塑造人物。李宝莉一直都是被框在框里的,是被隔离在所有的家庭成员之外的。影片在搬进新家的时候,李宝莉就是一人在门框中,马学武和小宝在另外一侧。在婆婆来家住,李宝莉和马学武争吵后,婆婆离开的片段中,李宝莉和马学武两人背对待在厨房里,厨房的门框、门上的井字、瓷砖的井字,满满的都是线条。当小宝跑到厨房门口,说出奶奶走了的话时,马学武跑了出去,小宝向李宝莉再次重复一遍,李宝莉仍旧是处于框中,不动声色,随后小宝离开。这很明显的在这一个家庭中,只有李宝莉和其他成员是不和的,情感关系上是疏离的,只有她一个人一直待在原地,在框中没有任何变化。


  (二)人物关系


  房间的布局上,大人的卧室和小孩的房间是相对的,两个房间都开着的情况下,李宝莉可以直接从自己卧室看到小宝的情况,而小宝的房间又是马学武在家去的最多的地方。房间门一关,李宝莉就被排除在外了。片中有一段是马学武在小宝房间教小宝做题的情节,李宝莉从外打开门,遭到小宝的排斥,在小宝的这个封闭的小房间里,李宝莉是缺席的,她是被小宝所排斥在外的,而长大以后的小宝对待李宝莉的态度,非常的冷漠,他们二人的母子关系是异常的。


  而在李宝莉和马学武夫妻关系的不和谐当中,折射出城市空间与乡村空间之间的矛盾,李宝莉因为自己是城市人而感到骄傲、高人一等,虽然自己的家境并不好,没有怎么读过书。但是这样一个城里人的身份,就比马学武这样一个乡下人有着天生的优越感,尽管马学武读过书并且是一名干部,但是她在自己的内心深处仍旧是看不起马学武这样一个农村出身的。所以他们之间的关系从一开始就是不平等的,这也导致了他们之间婚姻的失败。


  片中一段是婆婆来到城里,离开被追回的段落。在婆婆回来后影片画面的空间布置上,极为不同。婆婆、小宝、李宝莉、马学武四个人在两个空间里,李宝莉一个人在卧室铺床铺,剩下三个互相有着血缘关系的三代人在客厅这同一个空间里。影片画面中人物的空间位置关系布置分布,马学武在前景中,面如死灰,整个人是沉寂的;中景是相依偎的婆婆和孙子;后景是孤身操劳的李宝莉。四个人彼此都没有说话,人物之间的关系却是紧张的,也是在暗示其后的剧情发展中,小宝和奶奶两人是相互依偎的,而李宝莉只能是孤身一人。


  从始至终,李宝莉都是家庭中的一个局外人,她与任何一个家庭成员的关系都是不和谐的。她被丈夫伤害,被儿子伤害,在这世上和她最亲近的人都与她不同心,无论她付出多少,她的结局都是万箭穿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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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权力空间


  马学武的死亡将影片故事分成两个节点,在马学武去世之前,李宝莉是家庭这个空间中权力的掌控者,她有着极高的话语权,马学武、小宝、奶奶都是在李宝莉的权力控制下生活,此时的家庭的最高话语权者是李宝莉,她支配着其他人的行动。


  影片中搬新房的情节,马学武给搬家工人抽烟、请喝水的行为,被李宝莉当众阻止,不给其留面子,而马学武是一副听之任之的状态。马学武和儿子小宝在这个家庭是没有话语权的,并且马学武在家庭这一空间中是权力的最底层,是去势的。而随着马学武外遇被抓的事情发生之后,李宝莉在家庭中的权力话语更高一层,成为至高无上的掌控者。


  片中有一段是李宝莉的好姐妹小景来做客,李宝莉马学武因为内心的愧疚、做错事,在家中的地位低到尘埃,面对李宝莉对他的嘲讽、甩脸色,马学武只能忍耐。但是母亲来家住的这件事情,李宝莉非常不同意,马学武虽然说出“房子是厂里非给我的,老娘来住,要你管”的话语,但是因为出轨外遇这件事情,他的话在家中已经也没有任何的威信可言。这一时期,李宝莉仍然是家中的掌权者。


  而在马学武去世之后,家中的权力掌控者在悄然发生变化。李宝莉为了维持家庭生计,充当起一个家庭中男人的角色,她每天白天在外奔波赚钱,晚上到家就是睡觉。这个家变成了一个仅供她睡觉的地方,她与家人的情感交流变得格外的少,这也导致她与家人之间的情感是疏离的状态。她在家中的角色只是一个赚钱的机器,赚钱成为她的职责。


  而家中权力的掌控者由婆婆接替,婆婆承担了家庭中作为母亲的角色,照顾小宝的衣食起居、学习与情感交流,小宝对婆婆的话几乎是言听计从,而面对李宝莉却是极其冷漠。而李宝莉在家中是一味地忍让、退步,她在家中的生存空间受到挤压,越来越少。她嚣张强势的性格也在时间中不断地褪去,面对婆婆的嘲讽、儿子的冷漠敌对,她无计可施。


  影片中的几个片段,都展现了李宝莉在家中权力与地位是处于最底层的。片中,李宝莉在厨房准备给即将高考的小宝做饭,却被婆婆认为她在家会打扰到小宝学习,让她这几天都不要在家里。厨房这一空间过去是李宝莉的专属,却在这十年中,她失去了厨房这一象征着家庭女人地位的空间。婆婆已经取而代之,成为家中的代言人。而李宝莉的态度是接受,出门,虽然她并没有什么地方可去。


  另一个片段,更加直观地表现了李宝莉的失势。李宝莉向婆婆拿钱帮助何嫂子的一段对话,李宝莉坐在桌前吃饭,婆婆相对坐在沙发上,双手抱胸,两人的空间位置关系,婆婆占据了主体,李宝莉呈现的是一个弱小的画面,随着两个人关于钱的对话,呈现出一种针锋相对的状态。非常直观的是,婆婆是家中财富的管理者、支配者。


  而随着小宝的成年,高考的结束,小宝成了家中的权力的中心话语者。他自觉成长去重建与维护传统家庭观念中的父权统治,成为家中的顶梁柱,发号施令。片中,小宝获得高考状元后的家庭庆祝聚餐。三人坐在桌子前,李宝莉对着小宝说的第一句话是“真没想到,你叫我回来吃饭呀”,一句话体现出她在家庭中是多么卑微,与此同时小宝的这个举动让她受宠若惊,可想而知她与小宝之间的感情状态是多么的陌生了。而在这场三人吃饭的场景中,与过去刚搬家时一家三口吃饭的情景相对应。


  过去与现在,李宝莉和小宝都坐在相同的位置,婆婆代替了马学武的位置,在过去的场景中,李宝莉是画面的中心者;现在,小宝占据了画面的中心,这也暗示着小宝的权力地位。随着小宝说出要和李宝莉断绝关系并且要求她离开这个家,他成为父权中心的统治者,家中的另外两个女性只能是听从他的决定。而更多的争议是关于房子的所有权,由于房子是因为马学武的关系而得到的,在中国传统文化观念中,房子必须留给孩子,而李宝莉身为家庭中的一分子,因为其与丈夫是没有血缘关系的那一个,就被隔绝排斥在外。这也是中国传统中让人诟病的传统之一,虽然现在有法律的规定,母亲是第一继承人。但是这些在传统流传下来的观念中,却依然是一个大家去遵守的不成文的规定。


  而她与儿子关系的疏离,最直接原因是李宝莉的性格局限,最为致命的原因是马学武的去世。这里也体现出中国的传统观念,“死者为大”,人死就不要去计较他之前的过错。可是对于活着的人是不公平的,像李宝莉经受了马学武的出轨,内心的创伤同样也很大。但是这一切在影片中,呈现的是长大后的小宝,因为与母亲关系的疏离,他所关心只是父亲的死因,不记得母亲所受的伤害。这也是影片值得让人思考的问题,或许不应该是“死者为大”,而应该更看重活着的人,“生者为大”。


  在这样一个小小的家庭中,权力争夺更迭,随着李宝莉主动退出房子的争夺,她去寻找自己在另一个家庭中的生存空间而结束。影片的最后,李宝莉和建建的结合,或许会是一个不一样的结局。


  五、结语


  在电影叙事中,空间叙事起着非常重要的作用,当代电影叙事学对于空间叙事的研究也是越来越多。而像《万箭穿心》这样一部中小成本电视电影,关注社会现实,聚焦人物情感,并且在导演的有意识的空间选择和安排之下,构造了一个个有血有肉的人物形象,将人物之间的情感与关系,通过空间来表现。与此同时,给影片的空间加上一层悲剧命运的意味,将人物的悲剧归为性格悲剧与命运悲剧。这部影片虽然在某些方面有些不足,但是它直面女性的生存空间,表达女性在家庭中的生存状态,同时反映出一些中国传统观念当中让人诟病的地方,直击现实,发人深省。这部电视电影的成功,对于之后的影片的创作,具有很大的借鉴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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