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梭罗提出了物质简单、精神富足的生态哲学观,反对奢靡,对以火车和铁路为代表的工业文明进行生态反思和批判,强调了人与自然合而为一的生态整体观,与中国儒家的“知足常乐”思想、道家的“天人合一”和“道法自然”的哲学不谋而合。他重视自然本身的精神内涵,倡导诗意栖居回归自然,为世界生态文化的视野提供了哲学奠基和丰富视角。
关键词:生态儒道自然哲学文化
中国传统哲学思想对世界文化的影响不可估量,在多种领域、多个层面展示出其不凡魅力。梭罗倡导简单生活观及人与自然和谐统一的生态整体观,揭示了生态危机的文化根源,其中也深深烙印了大量儒家与道家的中国古典哲学文化思想的印记。同时,他以走向荒野为契机,倡导诗意栖居、回归精神家园的生态理想,为世界生态文化的视野提供了哲学奠基和丰富视角。
一、融入中国儒家思想,倡导简单生活与精神富足的生态哲学观
儒家向来推崇安贫乐道。孔子曾云“何陋之有”,陶渊明的田园归耕也是儒家崇道之心的典型体现。数百年前大洋彼岸的梭罗也深谙此道,他于1845年至1847年,在瓦尔登湖畔的小木屋里独自度过两年两月零两天,这是他“自然生活”也是“简单生活”生态观的实验。
(一)批判奢侈,梭罗否定以物质丰富为目的的生存态度
世人眼中的财富,在梭罗眼里就是“金银的镣铐”,他批评人们对待物质的态度,认为人们对于物质的需求更多的是出于享受和炫耀,而非生存的重要需求。比如追求时尚而购买衣服,那更多是被新奇所诱惑,对所谓“时髦”的追随者甚至用沐猴而冠的比喻来加以讽刺。梭罗一再强调,比起衣物的破败,个人德行的不足才是真正可耻之事,“穿在我们最外面的,常常是很薄很花巧的衣服,那只是我们的表皮,或者说,假皮肤,并不是我们的生命的一部分”(《瓦尔登湖》)。他不能容忍衣服对于“自我”的掩盖与改变,“人消失在了衣服背后”(《瓦尔登湖》)。人性个体的存在意义屈从于肤浅的物质追求,人与人之间的本质区别变成了衣服代表的等级差别。越来越热衷于包装自我的人类,实质上失去的是体内越来越丧失真实的生命力。
除了衣服,另一个重要的物质象征“房屋”也是如此。“我们不再在夜间露营,我们安定在大地上,忘记了天空”。梭罗认为,人们对待房屋的态度,不是满足于安住,而是被房子的装饰与花哨所累,甚至成为房屋的奴隶。于是,复杂而壁垒森严的“房子”里居住的是人们的身体,但同时却阻碍甚至关闭了人民与天地万物的沟通,于是自我便逐渐迷失于物质生活的不断丰富中。“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梭罗引用这句儒家名言,正是批评和否定终日蝇营狗苟、奔波劳碌却忘却自我本来面目的灵魂失落者。
(二)重归原始,梭罗呼唤人们回归简单生活观
儒家先贤曾子所说“视而不见,听而不闻,食而不知其味”(《大学》),体现了简单生活的方式和快乐。同样,梭罗也认为,只要个人心境淡泊,吃最简单的野果也能为品行提供足够的营养。于是他大声疾呼:“简单,简单,简单吧……我们的生活在琐碎之中消耗掉了。惟一的医疗办法……一种严峻得更甚于斯巴达人的简单的生活,并提高生活的目标。”(《瓦尔登湖》),他也勇敢地自我实践了这种简单生活观,他来到瓦尔登湖边筑造小木屋,他与禽兽为邻,他独立生活了两年多时光,记录自己的所见所闻所感,探寻简单生活的本质意义。他的思想被称为超验主义,而这一切的确在一定程度上證明:活得简单、更简单,抛开物质的罗网,是可以找回自我的真正存在的。
“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这是梭罗倡导简单哲学观的同时,结合中国儒家思想所提出的精神富足的生态观。“衣服可以卖掉,但要保留你的思想……中国、印度、波斯和希腊的古哲学家都是一个类型的人物,外表生活再穷没有,而内心生活再富不过”(《瓦尔登湖》)。在梭罗的思想中,德行与智慧才是最重要的个人财富。“德不孤,必有邻”,他有意无意中曲解孔子有德之人必有同道的原意,而强化德行对个人存在的意义——一个人如果内有德涵,那么便永不孤独,实现这种精神富足、永不孤独的方式,有与自然万物的宽容融洽,也有先贤们以足迹为证的阅读,他认为,“书本是世界的珍宝”,独处、阅读,足以为人类个体提供广大的视野与广袤的内涵,在精神的宁静平和中,善与美自然显现,并且成就简单生活的最丰富收获。他希望摒除“人性”而恢复“兽性”,及摒除虚幻的物质财富而重归“与禽兽为邻”的清醒自我。
二、呼应中国道家思想,倡导天人合一的生态整体观
何以真正实现简单生活,回归自我?梭罗最重要的生态观就是号召人类返归自然,重建人与世界的关系。梭罗对于荒野自然的亲昵与膜拜,对20世纪以来生态文化和环境主义运动产生了极显著的影响。
学者郭建良曾撰文探析梭罗与中国道家思想的相似性。老子所说“独立而不改”,似乎也正是梭罗的遗世而独立的自然探索之道。梭罗从生态整体观的宏观视角确认了人与自然的同根性关系。在梭罗的荒野生活里,“每一支小小松针都富于同情心地胀大起来,成了我的朋友。”他的自然观,奇妙地同古老东方“天人合一”与“道法自然”的哲学观念相应和着。梭罗常常将自然万物视为同类,认为自然万物才“最接近自己的血统”。从先民开始,人与自然绝非剑拔弩张、生死对立,人与生物、山水就是和谐一体的关系。梭罗讴歌人类古代与野生动物和谐相处的生态理想,对于大自然中的鸟兽虫鱼,是一种极亲近的态度——山雀会飞落到“我”怀抱的木柴上、潜水鸟会嘲笑愚蠢的猎人、野鹿会好奇地凝望近在咫尺的“我”,远离喧嚣的瓦尔登湖“太阳,风雨,夏天,冬天——大自然的不可描写的纯洁和恩惠,永远提供这么多的健康,这么多的快乐……难道我不该与土地息息相通吗?我自己不也是一部分绿叶与青菜的泥土吗?”(《瓦尔登湖》)他在瓦尔登湖的荒野栖居的两年里,和自然中的其他生物取得了生存的平等,组成了一个宁静而富有生命力的生态系统。
与生趣盎然的自然生态系统相比,工业化文明下的现代社会则是“有病的”存在,“社会总是有病的,最好的社会病得最重。”(《瓦尔登湖》),梭罗极其抵触以火车、铁路为象征的机械化和工业化,他以强烈的字眼批判那些侵蚀田园农舍的铁路,“这恶魔似的铁马,那裂破人耳的鼓膜的声音已经全乡镇都听得到了,它已经用肮脏的脚步使清泉的水混浊了!”(《瓦尔登湖》)铁轨对丛林的毁坏,喧嚣和烟雾对自然生物的折磨,梭罗批判工业化进程是以金钱和利益至上而戕害人类自然心灵的野蛮恶行。
所以,正如“道法自然”“万物归一”的中国古典哲学思辨,梭罗也坚持认为,自然是有生命的,也是有人格的,自然和人的精神是相通的,决不能疏远自然,甚至肆意破坏自然界的生态系统,顺其自然本质上成为宇宙运行和人类生存的最高法则,只有远离工业文明污染的瓦尔登湖畔富有诗意的荒野式栖居才能拯救日益被破坏的社会生态。
总而言之,梭罗生态观中蕴含着深刻而丰富的中国哲学文化内涵。精神的诗意栖居,也被梭罗认为是人类真正重要的追求,返璞归真、回归自然正是实现诗意栖居、重新发现生存的唯一途径。他倡导简单生活,号召人们回归自然,以精神生态的诗意建构对抗日益严重的生态危机,这种强调人与自然合而为一的生态整体观,与中国儒家的“知足常乐”思想、道家的“天人合一”和“道法自然”的哲学文化不谋而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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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韩彬,女,硕士,山东理工大学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讲师,研究方向:文学理论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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